第四章　梦想的根基 世宾

第四章　梦想的根基

世宾
——关于未来人类文明的描述①



梦想和现实总在两个不同的层面、用各自的语言描述着不同的世界，梦想是用诗意的，带着大同理想的感性语言描述一个可能的世界；而现实却常用欲望、暴力和对抗性的行为语言来描述当下客观世界。这种不同的描述角度和切入点使它们各自在不同的道路上奔跑，因此使它们经常在个人、群体、民族和国家的立场上分道扬镳，甚至成为对方的敌人。对于梦想世界的人来说，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确立自己的人类立场，以人类几千年所形成的基本价值观和根本原则来指导自己的工作，克服群体和个人的习性，纵使惹人反感，也应置自己的个人失得于不顾。文革时期或者在建国初期，任何针对政府或者官员行为正当性的责问，都会被视为叛国或叛党。在整个社会目标和意志空前一致的事况下，任何责问都被视为异端，遭受到打击报复。遇罗克所遭受的命运可以看成中国解放后知识分子的命运，而解放前鲁迅遭受的冷落和通缉也是有同样性质。按爱德华•W•萨义德的观点，知识分子不仅必须成为自己民族苦难的见证者和承担者，他还必须在更大范围连接其他人的苦难：

除了这些极其重要的任务——代表自己民族的集体苦难，见证其艰辛，重新肯定其持久的存在，强化其记忆——之外，还得加上其他的，而我相信这些只有知识分子才有义务去完成。……我相信，知识分子的重大责任在于明确地把危机普遍化，从更宽广的人类范围来理解特定的种族或民族所蒙受的苦难，把那个经验连接上其他人的苦难。①

如果我们把这看成是梦想世界的人对现实世界所承担的责任，那么他们还有责任用自己的诗意的语言去描述梦想世界。对于现实世界的批判仅仅是打开梦想世界的开始。

一、当前的世界现状

如果我们阅读世界史，对于各国、各世界——基督世界、穆斯林世界和儒家世界等——的欲望和热情，我们会得到一个啼笑皆非的印象，各世界像无头苍蝇一样各自顾管着自己的保护神的愿望和自己大而无当的热情，想当然地要去拯救或掠夺异类的精神或财产。
基督教从使徒时代起，就不断强调四海一家，宣称自己是世界宗教，基督徒就是一群浸透了普世主义和改变异端信仰的热情和好战精神的人。促使欧洲人开始海外冒险事业，为上帝服务和寻找黄金可能是其中最强烈的动机。中世纪时期接二连三的十字军东征，据说是宗教热情使然，而且在13世纪马可•波罗东游之后，他们还打算与传说中被约翰牧师领导的东方中国联合起来，从东西方大举夹攻穆斯林世界。②他们当然找不到约翰牧师，倒是1326年的佩鲁贾的安德鲁主教不无遗憾和欣喜地说道：“实际上，在这幅员广大的帝国，普天之下所有的人，包括每个民族、每个教派的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信念自由自在地生活；因为他们持有这样一种看法，或者更确切地说，持有这样一种错误观点：人人都能够在自己的宗教中得到灵魂的拯救。不过，尽管如此，我们仍可自由地、毫无阻碍地传经讲道”。③他们眼中的中国是自由和混乱的，对于他们的宗教来说，中国有可乘之机。
而中国事实上并非与描写的一样太平，那时候刚是明朝政府从元朝政府手中夺回王朝不够50年时间，也仅仅是完成了一次农业文明对游牧文明的驱逐，作为游牧文明对农业文明虎视眈眈的历史还远未结束，而农业文明对游牧文明的征服和威慑也必须继续下去。
穆斯林也是一群好战分子，他们曾用刀剑征服了辽阔的地区，但据说他们与基督徒的必须将异教徒的灵魂从地狱中拯救出来的压倒一切的热情不一样，他们不热衷拯救自己臣民的灵魂，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考虑臣民向自己纳贡了没有。这一点与儒教中国相似。
这种文明的碰撞仿佛从未停止过。当人类被高山大海相隔开来的时候，相邻的文明就以强大文明对弱小文明实行统治、征服和吞并，当人类能跨越高山大海的时候，这种征服就变本加利，从自己的门前发展到千山万水之外，碰撞越来越大，越来越惨烈，它的摧毁性也越来越难以预料。随着人类交通工具的发展，速度的加快，对抗发展到全球，而不是局部地区；武器的发展，也大大地提高了对抗的危险性，而对抗的内容也越来越多样化。第二次世界大战可以理解为法西斯与民主社会的对抗；冷战时期是东西方两大阵营在意识形态上的对抗，他们潜在的危害性也是极大的。
随着冷战结束的到来，胜负双方的趋势越来越明显，福科不无得意地提出了“历史终结论”。他认为世界的大融合时代到来了，西方的自由民主制度随着市场经济的拓展，已成为全球惟一的价值尺度，所有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私有制与公有制，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已成为历史的过去，世界只要沿着西方开拓出来的道路一直走下去，全球政治、经济一体化的时代便到来了。享廷顿根据文化差异在未来人类社群的激烈斗争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特别是宗教之间的紧张关系所可能导致的暴力冲突，他对福科的乐观判断提出质疑，这就是他的“文明冲突论”。“9•11”的发生实际就是文明冲突的缩影，它是以伊斯兰的原教旨主义向西方世界发出的进攻。为什么“基地”组织不能得到根绝，就是因为他们有群众基础，得到部分人的同情，无论阿富汗、伊拉克、巴基斯埋、巴勒斯坦到太平洋南岸的印尼，都有“基地”同情者。他们被命名为恐惧组织。无论是土尔其的伊斯坦布尔在今年11月20日的5起连环自杀性爆炸，还是车臣的分裂分子一而再地在俄罗斯境内制造的大规模劫持人质和火车爆炸，无不体现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对全球化和西方价值观的拒绝。在这里，我们还必须看到朝鲜作为一个高度集权的社会主义国家与西方世界的对抗，它同样象征着文明冲突存在的事实。
现在因为所有的冲突都是在一种力量极不平衡的条件下发生的，因此弱势的方面无力采用正面冲突的形式，而只能采取小规模的，针对平民的爆炸来动摇对方的民心的行动。也正是这些针对无辜平民的行动转移了人们对文明冲突的注意力。
而事实是，历史上从未有过在地理上可以跨越的二大发展中的文明能长时间相安无事的例子。纵使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没有发生大国之间的战争，但在阿富汗、朝鲜半岛等地因大国的干涉使战火此起彼伏；靠核威慑赢来的和平也如履薄冰，一不小心擦枪走火就会引发战争。随着苏联的解体和东欧国家的易旗，以相同意识形态为阵营的冲突已经消解，但以基督文明与穆斯林文明与儒教文明的对抗却以潜藏的方式存在着，但因各自的利益——经济和安全的渴望——使各文明之间保持着协调的关系。也就是在各大文明的对抗和协调的夹缝中，产生了恐惧主义和分裂主义，这两者的存在促使了文明的对话和协作。
跨国旅行、居住和杀伤性武器的发展使大规模、针对平民的恐惧主义成为可能。当前最大的国际恐惧组织——“基地”——以及被其宗教热情鼓舞的各地恐惧组织基本上都是针对美国及其盟友的干涉政策，阿富汗和伊拉克的粘糊状态使美国为应付恐惧袭击疲于奔命，朝鲜、伊朗的潜在核威胁使美国不得不团结所在国的周边国家，以他们的帮助来一起清除威胁。这就阻碍了美国这个强势并企图在世界范围推广其所谓的民主制度的国家的步伐。而车臣问题、台湾问题又使俄罗俄和中国不得不一再地要美国表态，支持统一。当然中东的巴以问题也逼使西方和伊斯兰必须合作，去维持地方的稳定。这就是当前的世界冲突的根源，它把大文明的冲突化成了局部冲突，以此来敲响人类未来合作和融合的警钟。它警告人们所有的霸权和单边主义都会引发动荡和战争。

二、当前文明的局限性

随着人类视野的开阔和速度的提高，必将打破原来的空间感，高山和大海已不能隔绝世界间的交往；人们对于经济文化的发展，对于和平的渴望，全球一体化的事实必然要出现。但我们期望的全球化肯定不是某种文明的霸道和独占，而是全人类多种文明的融合。
事实上，人类的文明史就是一个文明融合的发展史。从中国来看，游牧文明和农业文明还有无数的少数民族的文化，通过征战和协调，最终都融到汉文化里面，而汉文化随着时间的转移，又逐渐在儒道文化的基础上又汲收了佛教文化，并在上个世纪初与工业文明结合，使它又一次焕发出生机。又譬如西方文明中，它是含着古希腊以个人为基础的民主观念、基督教的博爱和普世主义以及德意志的理性精神。在全球范围内，美国总结了西方价值的几个方面：英文的重要性、市场经济、民主政治和公民社会，他们把这一切视为全球化的价值准则。这一切也成为西方社会的圭臬。
西方世界的确在启蒙运动之后，为世界贡献了一些重要价值，包括理性、自由、平等、民主、科学、法治、人权等基本概念，他们自身也在这种价值指导下获得了巨大的发展。从1500年之后，世界的历史总的来说就是西方的征服史和发展史。但由于价值的内在冲突，使启蒙的重要价值在实施的过程产生偏离。许多人都发现，自由和民主这二对价值在实施的过程存在的悖论。即充分自由会导致资源、信息和因为历史所造成的优势的分配不均，它把弱者永远置于弱势的位置，并最终永远处于被剥削和掠夺的位置。对于弱势者来说，平等无从谈起，他们的自由在这个过程也被彻底牺牲掉了。如果强势一方没有全球的社群理念，过渡地放纵自己的欲望，过渡地追逐自由的利益，就必然会加剧第三世界的贪困，加剧地区的矛盾，这对全球经济和安全都会造成不良影响。杜维明甚至指出：“对不平等予以欣然默许、对个人利益的救世力量的信赖以及不加约束地损人利己的认可，都严重地玷污了进步、理性和个体主义的善良性”。①正面走向了反面，它终将要导致对抗的加剧。
由于美国一直实行单边主义的政策，使对抗的局面还将持继下去。2002年6月1日，美国总统布什在西点军校毕业典礼上发表讲话，首次阐述了美国全球战略的三大要素，它被西方舆论界称为布什原则：第一，美国战略不再主要是“冷战时期的遏制与威慑原则”，而是要保持“先发制人Preempeive strike”的权利，“在最坏的威胁出现之前”主动出击打败“敌人”。这是基于美国认为由于非理性的恐惧主义分子不受遏制和威慑的阻扼；第二，美国价值观是普适合球的，特别包括伊斯兰国家。这是基于他们对自身的自由、民主的确认，并认为“地球上没有人渴望被压迫，渴望受奴役，或热切期待着秘密警察的夜半敲门”；第三，美国“试图保持不可挑战的军事力量，从而使以往时代的军备竞赛不再有任何意义，国家间的竞争将局限于贸易和其它和平事业”。保持不可挑战的军事力量是美国实现“价值和国家利益的统一”的愿望，美国企图以此建立一种“美国特色的国际主义。”②问题是其它国家和民族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不相信美国会为了国际主义而放弃自身利益的争夺——他们同样必须发展军备，以及由于宗教观念和意识形态的相左使美国在世界各地依然存在无数的对抗力量。因此真正的和平在这种状态下也变得遥不可及。
而某些发展中国家，由于历史原因，导致了国内贪富悬殊加剧的局面。中国的改革开放为中国人打开了一条希望之路，近20多年来，每年的生产总值都平均以8％的速度上升。数以亿计的青年农民从农村涌入城市，就业和吸收这些农民成了城市很大的负担，当然农民也为城市创造了巨大的财富。但大多数进城的农民依然生活在贫困线之下，没有户口，没有住房，没有医疗保险，一旦丧失劳动力就会像狗一样被棒到大街上。而偏远农村由于失去了劳动力使大量土地荒废，部分农村越来越贫困。贫困的加剧促使治安环境的恶化，暴力刑事案件在开放之后急剧上升。有学者认为，农民阶层犯罪率的急速攀升，实际上是一种阶级斗争的征兆。因此，对于中国来说，如何保证贫困阶层的生活，如何使资本的高速积累有利社会稳定和最终使大部人过上富裕的生活无疑是当务之急，不然这种贫富差距所导致的动荡可能会毁了20年来的经济建设的成果。
为了消解这些矛盾，一方面需要强势社群节制欲望，在国内和各国之间减低贫富的悬殊，至少必须最低限度消除贫困；一方面必须在人类社会中形成新的普适性价值，让所有人共同遵守。1993年在全世界主要宗教的代表会议上，基督教、回教、佛教等各方面宗教学者形成了两个人类原则：第一个原则是“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恕道原则”和“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的“忠道原则”；第二个原则是以启蒙运动形成的“人道原则”，即把人类真正当人看，而不是当物看。这适用于人与人之间，也适用于国与国之间、社群与社群之间。
通过对当今世界人类生存现状的描述，我们已看到了它存在的问题和未来的发展可能。对于诗人来说，是人类文明滋养了诗歌这朵奇芭，诗人被称为“文明之子”。因此，优秀的诗人必须有全球的视野和关怀人类的胸襟，而不是逃进个人的患得患失和下半身的小动作之中，并自觉地带着本民族优秀的文化传统加入世界文明的发展步伐，参与未来文明的塑造。

三、未来文明的趋势

人类跟奴役、霸权，跟无所顾忌的恶行的斗争肯定还要持续一段较长的时间，但毫无疑问，那些种族屠杀、集中营和无视无辜平民百姓生命的行为已不再有任何市场，必定会受到热爱正义的人们的谴责。花言巧语的恶行可能还会蒙蔽一些善良的人的眼睛，但总有一天会被事实揭穿或不攻自破；那些“夜半敲门”的警察，那些在字缝里挑骨头的审查官总有一天要失业，放到与所有人平坐平起的位置。对于人类未来来说，已不再是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对与错之间的较量，而是那些“好”的事物、情感和态度之间的对话，它们都不必在暗箱里操作，都不必在黑暗的角落把小算盘拔得哗哗响，它们都可以摆在桌面，摊在阳光下，让所有的眼睛去评判、去选择。没有人有任何权力可以要求别人只能这样不能那样，对别人脱帽也只是因为内心的敬重而不是畏惧。
对于未来的这样描述，并不是说将来不再有作奸犯科，不再有投机倒把的行径，但它肯定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而且能受到有效的抑制。对于我们这些对共产主义有过想象的人来说，这样的描述会使我们十分惊讶地发现，“这不就是共产主义吗”的确可能就是共产主义。但它的到来肯定还必须有一段很长的时间要我们去努力，它必须在我们当前存在的所有有正反之争的问题彻底解决掉之后，使人类能沿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不断前行的时候才能到来。
当这个时候到来时，将不再是“文明的冲突”，而是“文明的对话”、“文明的融合”；将不是“西方不战而胜”的“历史的终结”，而是东西方以及世界所有文明社会在和平的旗帜下展开新的历史的征程。这个新的历史将以怎样的内容和形态发展的呢在我们现在的历史视野内，我们可以归纳出几个方面的内容。
首先是人类基本价值的确立。对于它的确定，人类已进行了无数的探索，总归一点，就是在世间的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贵的”；苟子说，人“最为天下贵”；用马克思哲学的观点，就是一切努力，最终“使人的目的性和工具性”同时得到满足，即是说，“人也只有把自己作为满足自己需要的工具，才能够能动地驾驭、改造物，实现人的现实价值”。这种对人的基本价值的描述大抵不会有什么错误，但人的价值的实现过程肯定还要与自然与社会与他人发生关系，这些关系的处理为人类基本价值的实现提供了保证和补充。
这就要求我们必须建立一套世界交往的根本原则，它使我们为了满足自我的实现而不至于伤害其它物种和人群的基本利益。这套原则可以由西方启蒙运动形成的基本理论构成，即在所有事物之间建立起理性、自由、平等对话的原则，相互间充满爱和理解。对于这种愿望，无论东西方都是十分理解的，人类为这种生活一直奋斗不息。但我们不能不看到所有问题的复杂性，信念的尽头可能就是它的背面。埃赛亚•柏林Isaiah Berlin和本雅明W•Benjamin都有这样一个尖锐的观点：一个复杂的学术课题，或者一个复杂的学术理念，如果把它简单化了，将是一种严重的暴力，而这种暴力对学术、政治都有杀伤力。所以在谈论问题的时候，我们必须有一个宽阔的视野去全面了解在事件中可能采取的立场、态度。举一个关于“正义”的例子，正义可以是个人正义、民族正义、国家正义和人类正义，在这些正义背后，是历史、地位、实力和个体的勇气、责任感在决定承受者所采取的态度，对于弱势一方来说，个人利益和民族利益会作为他们正义的归宿，而对于强势一方来说，必须亲切理解这一点，因此对于强势一方在道德承担上必须有更高的责任，它必须把人类正义承担起来。当然，这也不是说弱势一方可以放任自流。世界的矛盾性和复杂性就出现于此。人类该如何处理这些问题呢杜维明有一个观点相当有见地，他说：

对于那些同样对环境恶化、社会解体和分配不合理等问题深表关注的人士来说，一项紧迫的任务就是对启蒙运动的遗产进行反思。矛盾的是，鉴于这一遗产无意中对全球社会造成的负面后果，我们不可能不经批判就接受其内在逻辑；但我们又不能否认这一遗产目前和今后同我们理智的“自我”定义之间的联系，虽然它一直带有那么多的模糊性。捷径是没有的，我们找不到一种非此即彼的选择。希望能建立一种截然不同的伦理观念，或是一种不受启蒙精神支配的全新的价值体系是不现实的。这种期望甚至会表现为或者愤世嫉俗，或是过于苛求。我们需要探寻的精神资源，应能帮助我们拓宽启蒙工程的范围，加深其对道德的感受力。如有必要，能创造性地改变其固有局限，以便充分体现其作为全人类世界观的潜能。①

这里探讨的是启蒙价值对人类的定义和它自身内容在逻辑上的局限性，它作为人类的基本价值是必须得到尊重的，但我们如何突破它的限制，又使它能更科学地运用到人类的各项事业中呢
早在孔子之前，中国已有不少思想家如单穆公、伶州鸠、医和等人都论说过“和”的观念，万物以和为贵。“细柳大陵，不容于耳，非和也”，这是关于声音过小和过大都不适合耳朵的看法。单穆公强调“乐从和”。“和”观念可以成为维护人类社群团结的纽带，把启蒙运动产生的思想成果纳入和的观念之中，进行对话、撞碰、融合，也许一个能使人类永远生活在和平并能自觉、良性发展的文明社会便会出现。
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人关于“对”的观念可以起动力的作用。这也是哲学的统一与对立的关系。人类曾在强烈的对抗中推进文明的进步，而在“和”的环境里，正反对抗的局面不再存在了，而是正正的对话，并以此种对话促使文明发展。
“和”产生于“对”中。我们来看看“对”的形态，“对”可以分成三种形态：逆对、近对、顺对，这三种“对”的形态在中国的对联中经常得到运用。我们把上联下联意思相左的对子称为逆对，如***的“千里来寻故地飞孤横塞路／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上联和下联意思相反，道出了不同时代的两种不同状况。逆对在社会生活中显示的是二股逆反力量的对抗，它带来的是战火和毁灭。在“和”观念下的世界，逆对不在社会生活、社会交往中出现，代之以近对和顺对，就像二个政党之间的竞争，目标不是要把对方毁灭，而是为了把国家建设得更加富强。近对在对联中的形态就是表现为上联和下联意思相近，虽然它们可能不是指向同一个目标，但是指向同一个方向，如何绍基的“坐到二更合眼即睡／心无一事敲门不惊”，上下联同在说明悠闲自得、心无旁笃的生命状态，上联写外态，下联写心理，境界一致。近对在社会生活中显示为二股力量以不同的方式完成不同的事业，但最终都为实现相同的目标。顺对是一种融合的最高境界，所有的力量都为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我们同样以何绍基一对对子为例：“满地绿荫飞燕子／一帘晴雪卷梅花”，上下联共同构筑了春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顺对在社会生活中显示为所有力量目标一致，齐心协力，共同制造一个大同的社会。
在“和”的观念世界中，只存在着近对和顺序，但逆对可能还存在着，但它将以不同的目标在未来人类社群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能与近对、顺对一起更有效促进人类的和平发展。如当今世界，如果抛开深层基督文明与穆斯林文明之间的对抗，在联合国框架内各国之间依然以合作之姿势在共同对付恐惧主义，可以看出，此时的恐惧主义是以美国为主导的人类社群的逆反力量，它们共同构成了逆对关系。但当各大文明真正进入对话、消解各自的敌对情绪之后，恐惧主义与分裂主义可能会因为人类共同的利益而消除，到那时，我们可以假设整个人类的目标不再是在地球上的争夺和征服，而是面向整个太空，去探索那未知的广阔世界，那么太空可能构成人类的逆对力量，这种逆对，可能对整个人类才是真正有益的。而在人类社群内部，以近对和顺对的力量，共同去构筑人类真正的和平富裕的世界，不再有战火，不再有贫困，哪个角落有难，所有的人都会伸出援助之手。
对于人类未来文明，我们期待着能把启蒙运动所产生的基本价值和根本原则融入到“和”观念中，形成共同的人类社群世界，战争和毁灭不再是人类的专利，所有的人都把智慧和勇气献给新开创的事业：环保、医疗、太空事业等。这也就是“完整性写作”在参与历史变革的现实中的诗学根基。